今天,我终于断断续续读完了荷兰作家斯黛拉•布拉姆所著的《我患有老年痴呆症:我父亲的故事》一书,可能由于翻译的缘故,行文略感晦涩,但我能够体会到作者饱含的感情,看到她充满思考地讲述自己经历的故事:整整三年,斯黛拉陪伴患有阿尔茨海默氏症的父亲雷内,每天同剧烈变化的病情以及数不清的障碍战斗,直至他父亲去世。
白驹过隙,不知不觉我已从事了8年的老年病人护理工作,接触了数不清的失智老人,但读完此书之后仍然让我感慨万千。这是父亲和女儿,才能写出的满满一本的心路历程。我顿悟,赧于自己的无心,日复一日地完成着护理工作,却从未留意失智老人的感受与想法,从未自省我们的工作还有有哪些不足之处。阿尔茨海默氏症或许就是人生的百慕大三角,陷入其中者只能无力的被吸入越来越深的漩涡,直至生命消逝。
常有身边人调侃,“自己要是年纪大了,得个痴呆症到也不错,反正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”我也曾这么认为,但今天,我开始思考,真的是这样吗?我突然想起了家中一位把乌龟叫成兔子的年长亲戚,她很健谈,语无伦次的健谈,大家需要揣测她的意思。猜错了,她着急地摆手:“不是,不是,你们在听我说吗?”;猜对了,她如释重负,脸上堆满了笑。她还曾神秘兮兮地告诉我,她老伴的脑子越来越糊涂了,她说话老伴都听不懂……失智老人,恐怕他们有自己的思考,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无助,他们着急于自己无法表达的感受、无法找到自己回家的路、无法亲手掌控的这个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。而亲人却往往还苛责他们,因为大家都觉得“反正痴呆了,什么都不知道了!”
我开始有些理解了斯黛拉在书中所述,为什么失智老人的抑郁症患病率会如此之高。斯黛拉•布拉姆面对自己的父亲,倾注了200%或许更多的爱与耐心,可我们自己呢,或许今天还在啃老,或许某天还在对着亲生父母发脾气。“把福利院的老人当成自己的父母”的确是我们的闪亮的卖点,但真正做到究竟有多难?我想,问题的关键或许仅仅是“我们可以为失智老人‘多’做什么”。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,我想发明一种药物能够治愈这种疾病;我想发明一种疫苗或是基因疗法,让人类远离失智。但是,连科幻电影《猩球崛起》都对我脑海里的科幻说了nope!我就如同一名阿尔茨海默症患者一样,一时无力掌控自己。
或许从我们的另一个卖点——“以人为本”四个字中可以找到突破口。人本主义的治疗方法告诉我们,只要环境足够温暖和安全,人,就有自己向好的方面发展的潜能。思绪把我带回到工作岗位,追忆那些服务过的失智老人的背影,其实他们能够感受到你的用心,能够回馈你的付出。他们仍然保留着性格里最单纯的爱:看到我们来了,他们会微笑着打招呼,看到我们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,他们会关切地招呼着你过来坐会儿歇会儿,尽管他们每天见到的,或许都是一个陌生的我。
没有人知道未来的自己是不是某天也会罹患阿尔茨海默症,于是我自私的想,我必须读懂失智老人这本需要边查字典边阅读的难懂的外文书,在这片阅读的海洋上摸索前进,为了一个对于失智者充满包容、温暖和安全的世界。
年轻的水手或许可以从现在开始,握住老人冬天里的枯手,从传导一点点的体温开始。这条路,你愿意和我同行么?
杨玉兰